Shoo

——你看过《黑袍纠察队》吗？

画面中班吉正坐在测谎仪的对面，一切熟悉如去年六个月的倒带。只是这一次对面换了人马，是一位仍旧礼貌却更具压迫感的男性雇员。兰利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心理游戏从来都乐此不疲。

监视器镜头之外站着神情严肃的杭利，他身后是一脸心累的勃兰特，而坐在屏幕前的则是一名CIA女高管。

“我没有看过。”

班吉对面的男人微笑着地回答，既没有对这个颇显跑题的提问不耐烦，也没有打断班吉继续絮絮叨叨。

“我的意思是，只是打个比方，这一切就好像《黑袍纠察队》的开头。你知道，那个倒霉的主角，小修吉——哦老天他跟我名字都差不多——好不容易和女朋友说好了第一次约会，结果女朋友竟然在他眼前被什么天杀的超级英雄误伤轰成渣渣……”

“你在暗示，伊森亨特是在你眼前消失的？”

“什么？怎么可能，”班吉满脸不可思议，“这就是个比喻，‘同理可得’的那一种。a) 伊森在伦敦，而我他妈在华盛顿加班加了快两个月；b) 他又不是我男朋友。”说完第二项，他带着一副好笑的表情，抖了抖肩膀。

测谎仪上绿色的共振波平稳得仿佛无风吹过的草丛，对面的分析师这才流露出一点惊讶的情绪，看着班吉好奇地问：“他不是？”

监控器的另一头，杭利和女高管也同时回头看勃兰特：“他们不是？”

勃兰特疑惑地瞪大眼睛，在两位上级间来回扫了扫，仿佛在说为什么都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不是啊。”

班吉简单地否认了这个说法，又补充：“我们只是朋友。”

分析师挑了挑眉毛，翻着一沓档案说：“会在周末订机票去维也纳，在豪华餐厅最好的双人位共进晚餐的那种？”

“嘿！”班吉像一只踩到裸露电线的麻雀，就差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以为你们只监控美国公民。”

即使是资深的分析师也会为班吉邓恩的奇妙逻辑拜服，分析师学着班吉的冷幽默回道：“你也是美国公民的一员，邓恩特工。”

“除非你不合作。”他补充道，“现在，你能否告诉我亨特特工身上的口香糖炸弹是怎么来的吗，班吉？”

“什么口香糖炸弹？”

“几天前的蛋糕店爆炸案，我们驻英的特工在得知伊森亨特曾经出现在那里时，去现场做了证物勘测。结果显示爆炸源自于IMF的轻量级小武器，”分析师从文件袋中拿出一条长方形物件，“这个，口香糖炸弹。”

“哇喔，原来传说是真的！”班吉夸张地怪叫了一声。

“别装蒜，班吉，”分析师瞪了他一眼，“口香糖炸弹的拉格朗日函数分析是你们的入职考试题，你比谁都清楚它是真的。”

“嘿，你这逻辑有问题，我知道原理不意味着我见过实物吧？理论物理学家一定要做实验吗？”

“别，试图转移话题，”分析师被班吉跳跃的思维干扰得忘记了谈话方向，“后勤司对外勤特工的出勤装备有着严格的统计，那里没有他申请过口香糖炸弹的记录，想要弄到，就只能从科技司入手。”

班吉不知为何沉默了半晌，才开口说话：“听着，我也很想找到他并给那颗愚蠢自大的脑袋来上一拳，但我不能，因为我不知道。”

“我以为去年六个月的测谎已经足够让你们意识到一些问题，那就是，即使我们是朋友，伊森也并不信任我。我连舱门都会开错，出任务还被人抓走，我只会搞砸一切。如果伊森有什么重要的事，我肯定是最后人选，你懂我意思吗？那种，随便接通的电话，不得不组队的成员，巴不得赶快消失在他完美优秀的世界的存在。”

有一瞬间分析师看不出班吉是在故作煽情还是真情流露，但他确信自己从对方的声音里听到了一些压抑的颤抖。

“这是个事实，不是吗？”

班吉把目光投向测谎仪，仿佛希望这是一个谎言。在他看不到的另一端，共振波始终保持在绿色的范围，善意的谎话好像也变得奢侈。

从玻璃房间出来，杭利跟班吉解释这并非他故意刁难，班吉表示可以理解。虽然被他测谎测了六个月，但班吉不是个记仇的人，况且对方现在是IMF的部长了，同是拴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谈不上刁难。顶多是顺着局里的意思，加紧尾巴做人。

三个人在楼梯口道别，杭利上楼回办公室，班吉和勃兰特走进向下运作的电梯。仿佛无事发生的技术官像往常一样要去按实验室的七层，勃兰特眼疾手快按了主楼层，并拦住班吉，看向他。

“咖啡？”

“你确定？”班吉皱起的苦瓜脸略显浮夸，“局里的咖啡真的很难喝。”

前分析师不想戳穿技术员颇不走心的掩饰和逃避，走神想了一下如果刚刚坐在测谎仪旁边的人是自己，班吉很可能已经不打自招。

“你怎么连嫌咖啡难喝这点都要向伊森看齐。”

勃兰特叹了口气，班吉今天应付一个分析师就够了，或许再找别的时间聊天谈心是个更好的选择。他帮班吉按了七楼，然后拍了拍同事的肩膀。

久到班吉还是个胖土豆的时候，他一度觉得下班是一件既快乐又糟糕的事情。

快乐在于他又可以回归单人公寓中那套豪华影音设备的怀抱，投身游戏的世界；糟糕在于那里再怎样精彩，都只是一个人的战斗。

伊森亨特在去年的辛迪加任务之后闯入了这个世界，就像遥远的十年前那一通连接东西半球的电话，一向胸有成竹的传奇特工拨动按键，而另一端的技术员接听命运的信号。

带朋友回家对于班吉而言是过分亲密的举措，他并非畏畏缩缩躲在格子间的技术宅，但他对自己这栋精心装饰打造过的单身公寓有着私人层面的寄托。

维也纳那晚，船舱里的上下铺，当班吉听说伊森原本的计划是把他的豪华影音炸掉，差点从狭窄的床上滚下来。还好伊森对他足够了解，不然大概十场古典歌剧的戏票都无法阻止班吉把伊森拖进人生的黑名单——他从一开始就该这么做，顺便一说。

作为差点把班吉家炸掉的补偿，伊森提议来他家做客。

他们在一起打的第一款游戏毫不意外是《光环5》，班吉一边嘟哝抱怨着不敢相信《光环》出到第五部了多人模式还是不支持分屏协作，一边轻车熟路地把第二台Xbox主机连到另一块戴尔4K高清屏上。他丢给伊森一副达斯维达的游戏手柄，自己用白色暴风兵的那一款。游戏手柄之于班吉就像枪械之于伊森，而伊森手里的游戏手柄也跟班吉手上的枪械作用差不太多。

圣诞节班吉从伊森那里收到的礼物是《星球大战：战场前线》和《辐射4》，华盛顿的暴风雪突如其来，他没能赶上回伦敦家乡的飞机，于是和送礼物的人一同打游戏打到天亮。

作为游戏世界的新手伊森并没意识到班吉这种资讯仓鼠症很可能在半年前就预订了游戏光盘，甚至早于他们的辛迪加任务，因为预订有赠免费的角色DLC。但班吉只是在拆开礼物后悄悄地把还丢在沙发缝里的光盘包装盒又使劲向里面塞了塞，然后给了伊森一个自己都没预料到的，开心的拥抱。

冬天过去，班吉不再在伊森道别后将第二台Xbox主机收起。HDMI的接线就那样自然地保留在原来的位置，习惯一个人的存在好像也没有那么难。

从兰利下班回家的技术员抖了抖一身疲惫，脱力地摔进沙发，出神了半晌才发觉四周一片漆黑。

那么习惯一个人的不存在是否也同样容易？

他闭上眼睛默念三秒又睁开，伸手去拉客厅的立灯。

光线填满客厅的瞬间班吉有期待伊森会出现在哪个角落，说些“你的任务，可以选择接受或拒绝”之类愚蠢的台词，但房间里的安静只容得下一个人所以， 他确实是一个人。他已经开始习惯了。

班吉戳了戳Xbox主机的按钮，白色的叉号在昏黄的灯光中亮起。他用拇指动了动手柄，调出《我的世界》。

IMF小组内部在MC里有个私服，用户量总共十来个，班吉是管理员。很难想象这群狂拽炫酷的特工下了班会窝在家里和队员联机玩像素小人，但所有起初拒绝班吉提议的队员现在都玩得不亦乐乎。他们服还有个叫30Roll的，开生存模式的时候非常喜欢针对伊森，班吉怀疑是勃兰特偷偷把他们的IP地址告诉了杭利。

今天没人在线，班吉砍了几把树，又给房子外面养的像素小羊喂了草，兴趣寥寥地打算退出。

等等。

餐桌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东西？他不记得有谁放了根棒棒糖。倒是现实世界有人曾经……

班吉的脑海中火花一闪，把游戏手柄一扔，慌忙起身去卧室找出换下来的衬衣。衬衣的口袋里塞着那张棒棒糖纸，班吉庆幸自己还没来得及把它丢进洗衣机。

他的单身公寓有一块工作室小隔间，供他闲暇时做点好玩的硬件产品。班吉拉开工作间操作桌的台灯，将手中的棒棒糖纸举在灯光下观察。除了那一行“给我的行星”似乎并没有哪里奇怪，但他想伊森不是个莫名其妙的人，他做的事就像连环锁，一切都是有原因的。

班吉回到客厅，又看了看屏幕上的像素房间，审视自己有没有遗漏什么。桌子上棒棒糖的旁边还躺着一盒火柴——加热？

拧开厨房的电线圈炉灶开关，班吉有些焦躁地等待着加热板慢慢变红。等温度差不多了，他用双手将糖纸抻开，平行于加热后通红的电线圈。薄薄的糖纸上，原先的那一行字发生了抖动，用特殊材质打印上去的字不消一会儿就变作一团灰色碎屑躺在糖纸的表面。班吉把那堆灰烬倒进垃圾桶，继续在炉子上加热，全新的字符出现在糖纸上。

等字符不再增长，班吉关掉炉灶，抖了抖糖纸散温，才定睛看向那行字。

25.50.7.13

是一行ipv4地址。

他打了个激灵，跌跌撞撞地跑回客厅，还差点把立灯碰倒。他退出了现在的游戏，在主菜单页面点选多人模式下的“创建新游戏”，在登入页面输入了这行ipv4和MC默认的25565端口号。

连接成功。

班吉发誓，如果这又是伊森亨特的一个魔术，或玩笑，他的行动直属上司这辈子不要妄想再来他家跟他一起打游戏。

而一切就像伊森一周前认真地说那是个约会一般，不是魔术，亦非玩笑。当班吉看到这个空荡荡的私服里那栋唯一的复式公寓时，第一时间的想法是伊森肯定知道了，自己在他的自用宝马车后座兜带中留了家门钥匙这件事，而眼前的像素公寓就是伊森的某种回敬。

他滑动游戏手柄操纵小人前进，这栋公寓竟然还有电子锁。班吉没什么自信地尝试了一下冥王星，门开了。

在虚拟的世界里拥有一个家的可能性，这种事果然只有不可能先生能做得到。

作为不可能先生的队员、朋友、僚机、技术官、GPS和puppy dog，班吉觉得自己也许倒了八辈子大霉的同时，也足够幸运地跌进了某个旁人未知的星球，那就是有着伊森亨特存在的世界。

无论现实或虚拟，此刻它们正重叠在一起。

“晚上好，邓恩特工。”

眼前的小人头顶上冒出对话框，班吉确定对方脸上的表情是一个微笑的指令。

TBC

A/N: 算是满足一下MI5被删掉的班吉穿着浴袍在家打游戏的执念wwww

关于伊班一起打游戏，这个梗属于瘦瘦XD 他说班吉会和伊森一起玩Minecraft，还打Fortnite，但伊森很菜((拍桌笑

至于《黑袍纠察队》（The Boys）……看过漫画就会懂XDD（这漫画我当EBenji特能au看的）